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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生像是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欣赏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那是一个式样一般的白金戒指。

        她回想起了和健司买戒指的日子。那是早春一个温暖的星期天,她和健司一同去了百货店。健司逐个货架看过之后,说一生就这么一回,选了一个最贵的。

        当时自己那种羞怯和高兴的心情仍记忆犹新。那种感情丢到哪里去了呢?情意绵绵的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消失了这种感情的呢?

        自己杀死了健司。突然,弥生胸中发出无声的悲鸣。她现在才发觉自己闯下的祸有多大。

        弥生猛地从客厅的椅子上站起来,跑进了卧室。她站在穿衣镜前,把毛衣向上撩起,看着自己裸露的上腹部。她是在确认让自己产生杀意的原因。但是,作为憎恨的标记,胸口那块明显的青斑已经渐渐地变黄而消失了。

        自己确实是因此杀了健司。杀了一个曾说过一生就这么一回,特意为自己买了昂贵戒指的男人,然而自己却没有受到惩罚,天地何容?弥生无力地瘫倒在榻榻米上。

        过了一会儿,弥生抬起眼睛,看到祭坛正面健司的照片正看着自己。那是被孩子们经常更换的燃香熏染的照片,是夏天旅行时照的。弥生看着健司面带笑容的照片,不由得气上心头。

        “你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吗?你不是总是虐待我吗?其实你也就会欺负像我这样的老实人。孩子你也不管不顾。”弥生一边拭着泪一边自言自语。以往的激情又像波涛似的涌上来,刚刚萌生的一点点悔恨,又像撞击到海岸的浪花,瞬间又流回了大海。

        “我知道不该杀你,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你。”弥生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决不原谅你,即使杀了你也不能原谅你,永远不能原谅你。是你变心,变坏了,是你背叛了我。让挑选戒指时的那两颗心心相印的人消失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弥生来到起居室,气鼓鼓地打开阳台的门。狭窄的院子是用黑色的墙砖与邻居家隔开的。院子里放着孩子们的三轮车,支着一架小秋千。弥生从手指上搭下戒指,猛地向院子里扔了出去。她想索性扔到邻居家的院子,可没想到扔到了墙上,反弹回来,又落到了自家院子的角落里。等到看不见戒指的踪影了,弥生突然又有一种无法挽回的留恋的感觉。尽管心里想没了就算了,可一想到它,心中还是有一种刺痒的后悔感。

        在十一月份正午发白的阳光下,弥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八年来一次也没有摘下过的那枚戒指,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留下了一圈白痕。弥生痛苦地看着它,有一种失落感,但更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宣告结束了。

        弥生正在沉思着,突然屋内的对讲机响了。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被人看到了?

        弥生没穿鞋就慌忙跑到院子里。她跷起脚向门外张望,发现一个上身穿西装的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幸好那个男人好像没有注意到站在院子里窥视的弥生。

        弥生急忙跑回屋里,拿起了内线对讲电话。院子里潮湿的黑土沾到长筒袜上,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您好,您是哪位?”

        “我是新宿的佐藤,是您丈夫的朋友。”

        “是吗。”

        “到附近来办了点事。能让我进去烧柱香吗?”

        “是这样啊。”

        弥生感到麻烦,但人家是来吊祭的,又没有理由拒绝。她用主妇的眼光审视了一下放祭坛的卧室和客厅,认为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便向门口走去。打开门,一个留着短发、身材魁梧的男子向弥生深深地施了一礼。

        “突然来打扰您,真是对不起。对您丈夫的去世,我表示深深哀悼。”

        男子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了很舒服。条件反射似的,弥生还了一礼,同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健司是七月底死的,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可他现在才来。

        但又一想,最近也经常有朋友来电话说刚刚才听说这件不幸的事,弥生又安下心来。

        “特意让您来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佐藤把弥生的脸、眼睛、鼻子和嘴打量了好长时间。虽然那眼神并不让人讨厌,但弥生总觉着对方像是在按图索骥似的,令人不快。

        弥生也重新审视着佐藤。她奇怪健司和这个男人是怎么结识的呢?因为佐藤的一举一动与健司周围的同事们大相径庭。他们大都不拘小节,为人正直,而这个佐藤则不容易让人看到他的本来面目。他就像蒙上了一层滑滑的膜,让人不好捉摸。他西服革履的打扮,又像个工薪族。

        好像是发现了弥生那疑惑的神态,“让我参拜一下健司好吗?”佐藤用他那练达而柔和的语调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请吧。”

        迫不得已,弥生把佐藤让进了门。弥生走在并不长的走廊上,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恐惧感。她在猜测跟在后面的佐藤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开始后悔,不该大意地把一个陌生的男人让进家里。

        “就是这里,请吧。”

        弥生把佐藤让进了有祭坛的卧室。佐藤跪在地板上,在祭坛前,两手合十。

        弥生来到厨房一边准备着茶点,一边留意着卧室。她感到奇怪,既然是来上香,怎么没拿装奠仪的袋子呢?并不是自己贪心想要人家的奠仪什么的。到死者家里去上香,带着奠仪和慰问品是一种起码的常识。

        “谢谢!请这边坐。”

        弥生将茶放到茶桌上。佐藤不客气地坐下,从正面看着弥生。令弥生不可思议的是,佐藤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对健司的哀悼之意,更没有对弥生的同情之心。

        佐藤表示感谢,却不去端茶碗。把烟灰缸放到桌上,他也不吸烟。他的手放在膝上,不想触摸任何东西,就像不想在这里留下证据似的。弥生渐渐害怕起来,以前雅子曾提醒过自己要多加小心,今天她痛切地感觉到了。

        “您跟我丈夫是在哪里认识的?”

        弥生尽量保持镇静,装作没事似的问道。

        “是在新宿啊。”

        “新宿的什么地方?”

        “歌舞伎街吧。”

        弥生不安地抬起了头。看到弥生怯生生的样子,佐藤和蔼地微笑了一下,但只是那厚厚的嘴唇咧了一下,眼睛里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歌舞伎街?”

        “夫人,别装糊涂了!”

        “哦?”

        弥生大吃一惊。衣笠说过的赌场老板失踪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不过,果真是他吗?“您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跟你丈夫发生了点争执。那天晚上……”为了确认一下弥生的反应,佐藤停顿了一下。弥生瞬间屏住了呼吸。“那以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可这件事让我蒙受了巨大的冤屈和损失。我的店破产了,生意也一塌糊涂,这些事情你是想象不到的。而你却在这小院里心安理得地带着孩子安逸地生活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请你出去!”弥生起身要站起来。

        “坐下!”佐藤冷静地威胁道,弥生则因害怕而半起半坐着。

        “我喊警察了!”

        “警察来了,倒霉的是你。”

        “你想怎么样?”弥生坐到了椅子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弥生已极度恐慌,思维的神经已经凝固,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把这个令人可怕的男人赶出家门。

        “我知道,是你杀了你的丈夫。”

        “胡说!你在胡说!”弥生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要随便乱说!”

        “夫人,你这样喊会让邻居听到的,你的院子本来就不大。你这叫内心负疚的过激反应。”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弥生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太阳穴,不断颤抖的手震得头也摇晃起来,她又把手放下来。她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佐藤的话,暂时让弥生冷静了下来。事件发生后,她就一直为邻居们有何反应而烦恼,她知道这是一种被迫害妄想症。直到今天,一想到邻居们会怎么议论自己,还是害怕。

        “夫人,你是不是在为我到底知道多少而不安?”佐藤笑了,这次是真笑,是嘲笑,“告诉你,我全知道。”

        “知道什么?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弥生战战兢兢地看着桌子对面的佐藤。虽然不谙世故,但她也能猜测到,这是一个凶狠的、胆大包天的家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无恶不作的恶棍。这样的人自己从未碰到过,他就像是一个操着相同语言、却来自另一个不可思议的星球的男人。健司跟这样的人吵过架?弥生甚至要赞扬起被自己杀死的丈夫来了。

        “你发什么呆?”佐藤看到弥生精神恍惚的样子,微微笑着问。

        “因为你说得太令人不可思议……”

        弥生重复着这句话。佐藤思考着再说点什么,把手放到下巴上。弥生一看到那长而纤细的手指,就害怕不已。

        “那天晚上,你丈夫跟我吵过架后回到家,而你就在门厅前,悄悄地把他勒死了。当时你的孩子听到了动静,是你呵叱他们不让他们开口的吧?你的大孩子,叫什么来着?对,叫贵志。”

        “贵志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弥生吼道。

        “你长得真漂亮啊!名不虚传。”佐藤欣赏似的看着弥生的脸,“你虽然徐娘半老,但只要改邪归正,当一个老板娘还是绰绰有余啊。你很讨人喜欢。”

        “住口!”

        就像是被沾满污泥的手摸了一下脸,弥生怒不可遏地高声喊道。原来健司的灵魂就是被这个男人店里的那个女招待夺走的。一想到这,弥生气得脸都涨红了。

        “怎么了?”佐藤看到弥生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你想起了什么吗?”

        “就是在你的店里,我丈夫才倒了大霉。”

        “哎呀呀!”佐藤嘟喊着,“你还不知道你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吧?也没想过别人是怎么看你丈夫的?你也不觉得‘不知道’是一种罪过吗?不过作为主妇,也可以理解嘛。”

        “住口!”

        弥生堵起了耳朵。她觉得佐藤的嘴里在不住地向自己吐着毒液。它散发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气味。那是一种叫作“舆论”的毒汁。

        “我说过,你这样大喊大叫,会被外人听到的。你家本来就够引人注目的了,你难道就不为你孩子的将来着想吗?”

        “你是怎么知道贵志的名字的?”

        一提到孩子们,弥生降低了声音追问起来。反应缓慢的毒汁,终于从弥生的头流到脚指头。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佐藤露出怜悯的神色。

        “难道是森崎?”弥生脱口问道。看到佐藤没说话,弥生眼里涌出了泪水,“我被出卖了。”

        “出卖?”佐藤愕然,“那是她的工作,谈不上出卖。”

        工作?这么说,那都是在演戏?她想起雅子曾很讨厌森崎,怀疑过她。自己也太轻信别人,太可怜了。弥生静静地流着眼泪。

        “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佐藤低声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佐藤突然愤怒起来。弥生起了痉挛了的脸。“我连你是怎么委托你的朋友把你丈夫碎尸的都知道。”

        弥生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她自以为把戒指扔掉,一切都结束了的想法太天真了。今天,真正的结束来到了,那便是毁灭。

        “别垂头丧气的。”佐藤冷笑道,“你是不是在诅咒我,最好把我判了死刑啊?可惜呀!。”

        “我马上去向警察自首。”

        “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啊,尽想自己的事情。”

        佐藤用手指灵巧地松了一下与西服相同颜色的领结。灰颜色的领带上有一些茶色的条纹,看上去宛如蜥蜴的脊背。弥生漠然地想,自己也许会被那条领带勒死,像健司那样流着口涎死去。她不敢再想,闭上眼睛战栗着。

        “夫人。”

        佐藤绕过桌子站到弥生身旁。弥生吓得缩成一团,连话都不能说了。

        “夫人。”佐藤又喊了一声。

        “干什么?”

        弥生异常恐惧地抬起头。佐藤看着电子手表说:“再不去,银行就要关门了。”

        “什么?”弥生把脸扭向佐藤,她终于明白了佐藤的意图,“难道你是为了那钱?……”

        “不错。”

        “那不行。那可是我们娘仨今后的生活费呀。”

        “那是给我的钱!”

        “不行!”

        “你说什么?想让我扭断你的脖子吗?”

        佐藤用柔和的声音说着,从背后掐住了弥生细细的脖颈,长长的手指压住了颈动脉。弥生就像一只被提着脖子抓起来的小猫,一动不能动。她边哭边哀求道:“求求你,放开我,别杀我。”

        “你是想扭断脖子,还是给钱?”

        “给,给钱。”

        毒汁已经把她的神经麻痹了。弥生因恐怖而机械地点着头,小便都失禁了。

        “给银行打电话,就说乡下的父亲突然去世了,希望把保险金全部取出来。过一会儿跟哥哥一起去取,请把钱准备好。”

        “是,是。”

        弥生打电话的时候,佐藤一直抓着她的脖子。

        “快,换衣服!”

        弥生放下电话,佐藤终于松开了手。弥生痛苦地呻吟着问道:“换衣服做什么?”

        “混账!这身打扮,银行怎么会相信你?”佐藤轻蔑地瞥了一眼弥生那起了许多毛球的毛衣和早已过了时的旧裙子,“这身打扮他们还以为你是来借款的呢。”

        佐藤抓住弥生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那怎么办?”

        弥生颇抖着,发现自己裙子被小便浸湿了。面子、自尊心已顾不得,连恐怖感都消失了。她只是机械地动起来。

        “打开衣橱!”

        弥生被带到卧室里,顺从地打开了那寒酸的三合板做的衣橱。

        “挑衣服!”

        “穿什么样的衣服?”

        “套装或是礼服。总之,要大大方方的。”

        “没有,我没有那么好的衣服。对不起。”弥生边哭边道歉。被突然闯进来的可怕的男人恫吓,而且还把衣橱让人家看了,没有好衣服还要道歉。这种惨状让弥生泪流不止。

        “真穷酸。”佐藤越发瞧不起弥生,兴趣索然地看着几乎全是健司的西服和风衣的衣橱,“哦,不是有丧服吗?”

        “穿上丧服行吗?”

        弥生取下丧服。那是夏天穿过的,洗过后还罩着干洗店的衣罩。那是为健司守灵时穿过的黑色套装。因为自己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母亲实在看不过给买的。

        送葬时穿的是租来的和服。

        “不是正合适嘛。这身打扮,银行的人也会同情的。不坏嘛。”

        “不过,这可是夏天穿的呀。”

        “你不要管那么多!”

        佐藤一吼,弥生又哆嗦了起来。

        三十分钟后,身着薄薄的丧服的弥生被佐藤带到了位于立川站前的都市银行特别室。

        “真的要把五千万全部取走吗?”

        连支店长都出面了。他们希望弥生能改变初衷。弥生不敢说话,看着地毯,头上下点了几下。是佐藤逼迫她这么做的。

        “突然发生了不幸,搞得我们也措手不及。”冒充兄长的佐藤,显得很傲慢。

        对他这种态度,银行的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为了探讨对策,相互对视了一下。

        “拿着这么多现金太危险,还是划拨到金融机构吧。”

        “不必了。正因为钱多,才把我叫来的。”

        “是这样啊。”

        无话可说的支店长,看着长吁短叹的弥生。弥生面对眼前的这种事态,只是呆呆地僵直地坐着。真可怜!她绝望地深深叹了一口气。银行的职员们还以为她在为突然失去亲骨肉而悲叹,也都同情地低下了头。最后,一名职员把钱送进来,放在了接待室的桌子上。

        “没错。”佐藤随手把钱放进银行准备好的纸袋里,然后装进了自己带来的黑色尼龙包。

        “多谢了。”说罢,他抓着弥生的手腕站了起来。弥生像个机器人似的任其摆布,虚脱的身体刚一弯曲,佐藤赶紧从身后扶住了她。

        “弥生,你怎么了?坚持一下,回去还要守灵呢。”

        这戏演得真是天衣无缝。弥生被佐藤抓着手腕,连拖带拉地走出了银行。来到路上,佐藤把弥生用力一推,弥生踉踉跄跄地抓住了人行道上的铁栏杆。佐藤看也不看她一眼,招手叫住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回过头来对弥生说:“喂,放明白点。”

        弥生温顺地点了下头,呆呆地看着佐藤乘上出租车远去了。五千万元也远去了。那是从健司那里意想不到地得到的礼物。就像是黄粱一梦,今后的生活资金,就这么消失了。

        但是,更让弥生受到冲击的是那个叫佐藤的可怕男人。不管怎么说,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弥生心头涌上了一种安全感。当时被掐着脖子时,自己以为必死无疑了。

        弥生已经领教了两种不同的男人。对女人来说他们都是可怕的生物。

        弥生感到浑身瘫软无力,她精神恍惚地抬头看着站前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二点半了。由于没穿风衣,她感到浑身发冷。弥生用穿着丧服的手紧紧地抱着自己。

        她想,这件事绝不能告诉雅子。这也算是自己对因吵架而疏远了的雅子的一种志气。

        可是,钱被抢了,工作也辞掉了,跟雅子她们又断绝了关系,失去了生活方向的弥生对前景感到渺茫。她漫无目的地在立川站前蹒跚。

        此时,她才发觉只有健司才是自己生活的指针。丈夫的健康,丈夫的心情,丈夫挣的钱。他们就是那样一喜一忧的生活过来的。弥生又想笑,因为是自己亲手杀死丈夫的。

        傍晚,在外边一直玩到太阳落山的贵志回家了,他向无精打采的弥生伸出了小手。

        “妈妈,你把这个给掉了。”

        “哎呀……”

        是自己扔掉的结婚戒指。虽然有点划伤,但一点也没变形。

        “这是妈妈的宝贝,幸亏让我看到捡回来了。”

        “嗯。太好了。”

        弥生把戒指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不偏不倚地推到了手指凹陷的部位。

        “对你来说,到死都不能说。”

        雅子的话又浮现在弥生的脑海里。是啊,还没有结束,到死都不能结束。看到弥生眼里涌出了泪水,贵志高兴而得意地仰视着妈妈的脸。

        “太好了,戒指找到了。太好了,是我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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