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汉城让考罗上尉和士兵在门口警戒,他一个人走入了寺庙。
这里安静之极。雨水从屋檐和墙口往下滴落,滴水声更衬出了寂静。
寺院的布局引起了宋汉城的注意。四周都是垒石砌起的围墙,入口处修有一个开阔的水池,池中盛开着几朵睡莲。这一泓池水的两边挡着粗竹水栅,栅栏外,水流通向了围墙脚下的宽宽的沟渠。从入口处开始,整个寺院的地势开始平缓上升,沟渠一直延伸到寺后更高处的山坡,似乎是为了顺应多雨气候而特别修筑的排水设施。
他走上了架在水池上的木桥。前方,正对着寺门的是一排用粗竹搭起的宽阔低矮的篷屋,顶篷铺着芭蕉叶,数十根竹桩直直打到了地底。屋前有临水的游廊。进入亭子后,眼前顿时一亮。这间几乎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在粗粝的石头莲座上同样放着三块佛足、法轮、手印的砂岩浮雕,浮雕形成了一道半隔断的石墙,留出了两边的通道,却挡住了后面的景物。这里和他们在默克夏姆罗斯金牧场里的所见几乎是相同的布置格局!
宋汉城不由屏住了呼吸,双脚也钉在了原地。
J博士不会不注意到这里的特殊之处,只是碰巧被直子的出现给打乱了,他定会带着考察队重返此地。
他必须尽快找出答案!寺院内似乎看不到一个僧人,这里难道已被废弃?在进一步探索前,为保险起见,必须和门外守候的考罗上尉知会此事。
宋汉城默默退出了这个前殿,转身出了大门。
考罗上尉和士兵迎了上来。
“上尉,没有我的许可,切勿进入寺内。”
“即使碰到紧急情况?”
“用你觉得最及时的办法通知我。”
“好。”
考罗上尉安排士兵埋伏在J博士可能返回的原路上,他则藏身在竹林里,以三声呼哨为信号,到时,宋汉城伺机行事。
“直等到我出来,不管多晚。”
“您难道要在寺里静修?”
“可以这么说。”
宋汉城说完又返回了前殿。置身此地,他产生了别样的感受,仿佛世外的这些纷争,他一路追寻的历史的幻影此时都可以全然抛却。
我是继续向前走,还是留在原地?好奇心仍诱惑着他举步向前。
他猛然想到,雨居寺若是宋巴迪长老静修之所,这里,若果真是隐修部派的寺庙,那就不会有世俗寺庙的格局,后面可能是长老和其他僧人们静修或闭关的禅房。这纯粹是直觉,但宋汉城却前所未有地肯定。
他决定不再前行,而是恭敬地退后,跪坐在亭中一角放置的蒲团上。这里连蒲团所放的位置也与许多寺庙不同,那是早期佛教拒绝偶像崇拜的一个象征。
静,静得惟有池水的潺潺声。还有风声,此时掠过了寺外的竹林,送入这竹殿中。
这间寺院,莫非是当年高木繁护和宋巴迪长老所设计?这些布置规范,不露痕迹地暗示了与罗斯金牧场庭院的共通之处,却巧妙运用了当地可用的自然材料。他们在这里复原了隐修派的仪轨?
进到此处的寻常游客或凡俗人等,是绝对看不出其中的端倪的。睿智博闻的J博士也能参透这里的由来么?中村佑行,从他与父亲中村增造相互立誓开始,是否也曾追寻到此,枯坐而无解,试图参透同样的时间之谜?
种种念头令宋汉城既感到苦恼,同时又油然而生某种喜悦。这喜悦如风中之烛,一遇其他杂念,立刻就会消失不见。
他决意守护这微弱的火苗,不管会有谁来到,亦不管任何急迫的使命。此刻,他恍然大悟,答案就在自己的心中。
他只需静待启示一刻的到来。
依旧是风声,水声。夕阳已斜照进这个亭阁,金色的光辉满溢了整个空间。那句铭文仿佛正萦绕耳际:“轮回解脱者惟一之所”。
直子随同J博士他们回到了考察队设在山腰的前进营地。
一到营地,直子就要求和自己的父亲通话。她的背包、电话和那本假护照已被保安人员拿走。她怒视着佐藤弥间,J博士则尴尬地闪到了一旁。他退出了直子所在的这个帐篷。适才的变故实在令他错愕不已。刚才,他正要仔细查看雨居寺的内院,门口一阵嘈杂,他正欲出门制止,岂料就碰到了直子。但那个地方仍给他留下了非同一般的印象。
高木直子怎会找到这里?如果她已找到线索,那么宋汉城现在又在哪里?
但另一方面,他对这支考察队及其幕后人物开始产生了怀疑。那个大人物竟可以随时关闭柏威夏寺,而且还动用了武装人员。
直子似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在博士的潜意识中,他宁愿没有看到这暗示。现在,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正视眼前的局面了。
强烈的失败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回到自己的帐篷,不停地来回踱着步,想理出个头绪来。
两种完全矛盾的选择在他头脑里对抗着。他在那张长桌上找着自己的烟盒,却遍寻不着,这下可真是又急又恼了。他几乎带着愤怒的表情,脸涨得通红。当初自己指点宋汉城和直子的时候,他确乎存了一点私心,他知道他们无法凭一己之力破解那谜团。而在他们从伦敦回到东京后,仍会抱着一大堆疑问前来请教他。他很确信这一点,凭着数十年潜心研究的心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中村)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担任这个学术课题的“福尔摩斯”了。
他沉不住气了。这比当年中村增造公开制止他研究隐修部派更让他难以忍受。青年时期的他尚且还能享受那种私下探求禁忌的乐趣,而现在,在这里,在柬埔寨的荒蛮之地,他被着实羞辱了一次,那是对他智力的侮辱,对他多年来累积的所有关于隐修教派的知识的侮辱。
他的手茫然地插在口袋里,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金属物:他心爱的烟草盒。他略感欣慰地抓起了烟斗,填上烟丝,点着了,猛抽了一口,这才稍稍恢复了一点平静。
自己要选哪一方?
站在这个受到柬埔寨官方支持的考察队一边,还是站在那两个孤胆英雄一边?
直子和佐藤弥间在帐篷里交涉的时候,五十岚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此时成了一头凶悍的母兽。直子偶尔逼视过来的目光令他感到羞耻。
也许是他的错觉,那目光不是针对他的。直子正要求佐藤取回被保安人员扣押的物品,而佐藤则坚持要她先和父亲通话。莫尼旺博士站在旁边,由于语言不通,五十岚将双方争执的内容翻译给他听。莫尼旺博士不作任何表示。
直子拿这个固执到不可理喻的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同意了。
这时,佐藤弥间已接通了电话。
直子在电话中最初听到的是父亲的沉默,她甚至能感觉到父亲如冰山般无言的怒气,那是平时对女儿慈爱有加的父亲感到自己被背叛时的无名之火。可是,又何来背叛?也许父亲才应该澄清他与目前事件的关系呢。为什么他会牵涉其中?为什么他如此急于要找到石板经文?直子明白,父亲断不是贪图钱财之辈,这其中定有她尚未知晓的隐情。
“父亲,是我,直子。”
仍然是沉默,这沉默如石头般压在直子的心口上。但这个女儿却继承了长辈的倔犟脾气,丝毫没有示弱。直子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父亲正站在她对面,两个人正相互对峙着。正是这目光吓坏了五十岚。
“你在柬埔寨干什么?”
“观光度假啊,我和宋汉城先生正式结婚了,我们去了伦敦,现在正在柬埔寨度假。”
明明是谎言,直子却还得这么说。
“结婚?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啊?!”老头子被搞晕了。
“确实如此,父亲,您且稍等。”直子叫来了五十岚,吩咐他把扣下的护照拿来。
五十岚依命从保安人员那里取来了护照。他翻开了护照,果不其然,护照上直子的名字前已经加上了宋这个中国姓氏。他在电话里把他所看到的告诉了高木议员。
“荒唐!”
议员的喘息声更重了,直子担心父亲真会被她给气疯了。
“在英国教堂举行的简短仪式。但是,还需要回国得到您的认可,然后才能正式办理婚姻公证手续,还有仪式。”直子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想像力了。不过,若宋汉城有和她结婚的条件,那也无妨从现在开始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直子心中对两人的关系已有了某种默契,虽然才相处了没几天。
“认可?你这不是已经自己拿定主意了吗?你母亲会怎么说?”不知不觉间,议员被女儿牵着鼻子走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提问了:“你去那个寺庙干什么去了?”
“以前担任中村助手时,中村曾对我说过,如果他死去的话,他要我把他的部分骨灰带到他指定的一个柬埔寨寺庙里。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诺言。这事儿您可以去问中村夫人。”
高木议员对女儿的这番回应,一时竟没了脾气。
“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他们要扣留我的东西?”直子追问道。
“你惹麻烦了,直子。这回,连我也无能为力了。你马上给我回暹粒,我明天回东京。”
“好的,父亲。”父亲竟然在柬埔寨,这让直子意外。
“他人呢,那个什么宋……”
“他留在曼谷,开完一个学术研讨会就会与我会合。”
善意的谎言要说得滴水不漏,实在需要巧编故事的能力,还得有过人的胆魄。这一点,算是拜托了国际刑警的职业素养吧。自始至终,直子表现得恰到好处。
“把电话给佐藤。”父亲已问完了。
不出直子所料,父亲吩咐佐藤即刻将直子带回暹粒。当然,在正式解除嫌疑前,她需要有保安人员看守。
佐藤弥间和高木直子,带上了两个保安人员,坐车离开了山坡营地。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
这个回合,直子差不多取得了完胜。但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躲在自己帐篷里的J博士的心理变化。听到直子已离开营地,博士似乎从某种困境中暂时解脱了出来。他已作出了抉择,一生惟有一次的抉择,孤注一掷的最后抉择。
莫尼旺博士和五十岚走进了博士的帐篷,惊讶地看到J博士正在收拾东西,身上已换了一套卡其布衣裤,行军床上整齐地放着手电筒和手杖。他正要将桌上的资料放人便携行李箱中,见到来人,马上就恢复了惯常的淡然神气。
“您这是要去哪儿?”五十岚问博士。
“雨居寺。”
“为什么这么晚又要回那边?”
“因为隐修部派的秘密就在那里。”他的语气如此平静,仿佛是在播报一个寻常的天气预报。
“您确信?”莫尼旺博士用英文探问道。
“你们来看。”J博士领着他们走到摊了一堆书籍、资料、图册的长桌前。
“诸位,假若仔细阅读‘日暹协会’这份‘佛教风土特别考察’报告原文,并且对照当时所绘制的寺庙分布地图,你们就会发现一个不为人注意的事实:高木繁护似乎有意避免使用‘隐修部派’一词,但调查报告中关于雨居寺的片段是这么描述的——‘此寺遵从古风,一切仪轨,悉从旧制,世代僧侣精习其教典,至今仍为口诵相传。我等在此亲聆与闻其法义,似与南传上座部佛典为同一系之潜流。’令我不解的是,报告中所提到的雨居寺,现在却是柬埔寨摩哈尼加派(Mo)。其中的摩哈尼加派趋向于世俗化,信众广泛,其寺庙一般规模较小,允许荤食,接受金钱布施;而塔马约特派则得到了贵族阶层的支持,寺院少但规模宏大,这一派严持戒律,不接受财施,禁歌舞观听,以钻研上座部佛教经典为本务,可以称之为经院佛教。从教派特性来看,塔马约特派的仪轨表面上与‘隐修部派’更为切近。造成这个错位的原因我还不得其详,但有一点是合理的,塔马约特派的寺院多数分布在城市及附近地区,他们不主张丛林隐修。雨居寺长期不为人所知的另一个原因可能与它的地理位置有关。正由于地处边陲,靠近泰国边境,波尔布特红色高棉对柬埔寨佛教实施镇压期间,它才侥幸逃过了遍及全国的宗教灭绝运动吧。因此我猜想摩哈尼加派的长老定然与隐修教派有着某种渊源。”
莫尼旺博士提出了反驳意见:“这只是您的猜想?我们无法去发掘一个猜想。”
“您注意到今天我们所到的雨居寺的布局陈设了吗?”
不待莫尼旺回应,J博士却自问自答了:“入口的佛足、法轮、手印的浮雕完全是早期佛教的风格。在阿育王时代,合利塔旁也并未雕塑任何佛像,四面兽头石柱算是惟一的崇拜象征图腾了。早期佛教是严格禁止偶像崇拜的。”
莫尼旺博士接着又问:“难不成这些石头就是我们要找的古物?”
J博士微笑着,并未提出反对:“古物倒不一定,但这样的形制前所未见,如此规整有致的布局,不可能来自凭空的臆想,建造这个隐修寺的人正是按照早期佛教的规式而建的。您还记得这座寺院的独特地形么?它所藏身的位置刚好在一处大悬崖的内凹,虽是露天建筑,却仿造了早期隐修僧的洞窟精合‘毗诃罗’(梵文vihara)的形制。雨居寺的平面为正方形,我们走过池塘上的栈桥,在入口所见建筑即是它的前殿或门廊,其后与第二个池塘衔接的那个狭长较大的竹屋应该是演经厅,在演经厅的左、右、里三个方向,各依地势造出了独立的静修单间,这与‘毗诃罗’三面辟有僧人单室的格局是一致的。而且寺院的后壁不正是崖底么,您有无注意到崖壁上佛陀说法事迹的雕刻,在僧舍的后壁供奉佛陀说法造像正是隐修派寺院的典型格局。”
非常有说服力的论证。可莫尼旺还在思忖最后一个问题:即便如此,雨居寺和石板经文又有什么关联呢?
J博士轻舒一口气,仿佛正在大学讲堂里宣告他的学术大发现:“莫尼旺博士,我虽然不敢保证这个寺院的历史价值,但隐修僧侣们在其居住修行的‘毗诃罗’附近,必定会傍岩凿窟。在称为支提石窟(Cya)的洞穴里,僧人们会举行宗教仪式或是储藏佛经。在他们遭逢危难时,此地也能成为僧人的避难所。而雨居寺,如我刚才所说,正是按照古法在热带雨林里建造的一个‘毗诃罗’。”
推理无懈可击,任谁都不得不佩服他深厚的学养。
他猛抽了几口烟斗:“问题是,我们在那儿没有看到一个僧人。雨季即将过去,也许僧人们结束雨安居了?或许它已被废弃?或许其他部派的僧人不明就里地在这里结庐而居?不管何种情形,支提石窟可能就在附近的天然山洞里。所以,我们最好即刻动身。即便是晚上,我也要马上回到那边去。等明天天一亮,经过再次确认后,我们就可以通过贵会向柬埔寨官方申请许可了,我和约翰逊博士将展开正式勘察。非常有可能找到高木繁护当年所发现的石板经文,即使不是上古的石刻,这部经文也将具有非凡的意义。”
J博士的一番推理演绎让一旁的五十岚也不知不觉地受到了吸引,他不由在心里赞叹起这位老人清晰敏锐的判断力。
正在这时,考察队负责餐食供应的厨师和两个伙计送来了晚餐,五六个托盘里所装的食物简直是柬埔寨美食的精粹:prahok咸鱼、高棉酸味汤、鱼露柠檬汁牛肉、amok拼盘、碎肉凉拌河粉,此外,还有鲜榨果汁。
莫尼旺对J博士说:“那么,我们吃完饭就连夜出发。博士,我可不主张饿着肚子上路。”
五十岚从隔壁帐篷里拿来了随行李带来的红酒。
J博士一看连忙摇手:“喝了酒,待会儿怎么走夜路?”
莫尼旺的提议却让J博士不得不喝:“让我们为博士的发现干杯!只喝一杯。”
无人觉察的表情细微处,博士有一种矛盾莫名的郁悒。他的脸因为酒精而涨得更红了。一想到直子的突然出现,酒后一时的快慰顿时变得苦涩起来。
饭毕,他们各回帐篷去收拾行装。莫尼旺招来了当地向导和五六个保安人员,通知他们将夜间出行,重回雨居寺。随从们本想趁晚上好好睡上一觉,不由咕哝抱怨起来,但动作倒没有任何拖沓延误,他们很快就收拾好了帐篷和装备。所有后勤人员仍驻守营地,在收到先遣队的消息后他们将在白天后续赶到。
向导和几个随从手里高举着火把,他们将负责在前引路。J博士、莫尼旺、约翰逊博士和五十岚都已站在了营区的出口处,身边各带了个挑夫。一行人整装待发,即将走入茫茫夜色中的丛林。
人群里发出了一阵骚乱。
循声看去,五十岚倒在了地上,他口吐白沫,四肢不住地抽搐着,看起来非常痛苦。一群随从和向导围在他身边。
J博士推开了人群。这些家伙只会站着观看,此时没有人想到去动手相助。
“快去叫随队医生来。”莫尼旺博士吩咐道。
博士让人拿来了担架,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五十岚抬放到了担架里。
“你怎么了,五十岚?”博士探身问。
五十岚此时满头大汗,平躺下的身体仍在痉挛抽搐着。
他试图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哼哼声。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五十岚双目圆睁,张皇失措的目光对围在四周的人们毫无反应。
医生及时赶到了。
量体温,测脉搏,查看他的皮肤状况。由于病人说不了话,一番折腾后,医生还是搞不懂五十岚是哪里出了状况。
“会不会是食物中毒?”莫尼旺问医生。可除了五十岚,刚才一起进餐的其他人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
“可能是癫痫,也可能是热带癔病。”
在柬埔寨乡村地区,癔病常被认为是邪魔附身,得癔病的病人会立即被送出村,关到村外旷野中临时搭起的棚子里。这时,原先围观的那些柬埔寨人全都退到了很远的地方,面露惊惧不安的表情,仿佛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个极其邪恶之物。
五十岚抽搐得更厉害了,他仿佛忍受着极端的苦痛,腰腹部开始夸张地弓起,两个手臂竭力伸开着,手指甲抓着地上的泥土。
医生对莫尼旺博士说:“得送医院,先生。而且,我们这一带的人很害怕这种病,如果再把病人搁在这儿,恐怕会引起群体反应。”
“这是一种传染病?”
“不,不是传染病,不是通过食物或空气传播的疾病,也没有什么致病病毒或细菌。难以解释的病因。在东南亚报章杂志上偶尔会看到整个村子的人集体癔病发作的报道。”
“那么,为避免引发更多人出现这种紊乱情况,他应该立即被送出营地。最近的是甘多松朗地区医院,可以送到那里请精神科大夫或者不管什么医生马上救治。”
莫尼旺博士看着这个预示了不祥的人,马上作出了决定。
没有一个当地人愿意来抬担架,两位博士和医生几个人不得不亲自动手将五十岚抬上了车。医生也随车一起去甘多松朗。
J博士惊魂未定:这是怎么了?打从高木直子出现,身边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轨道。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尽快返回雨居寺。他在那里有望发现的东西,将可以治愈这世界上的一切烦恼、困顿、不安,包括这离奇的癔病。
半个小时后,少了一人的夜间探险队终于上了路。由于是晚上,他们得走上差不多四五个小时,才能最终抵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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